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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体育人文沙龙 : :
身体的回归:顾晓鸣教授谈体育
2013/10/15 16:27:41   浏览次数: 2983 次 

    (2005年的时候,本人跟着导师一起就体育的相关话题对顾晓鸣教授进行了采访,本文是根据采访内容整理而成,并得到了顾晓鸣教授的审阅后发表。顾教授曾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到千禧年前后“家喻户晓”的学者,发表过很多知名的哲学、历史学和文化学著作,但是由于种种原因,顾教授后来没有像当年那么“活跃”地出现在学术界了。不过他当时谈体育的这些观点,虽为旧文,至今看来依然有很多思考价值。因此,转载过来供大家讨论。)

    在我们讨论体育话题之前,还是先要来谈谈身体的问题,这不仅仅是因为“身体”是我个人最为关注的一个焦点,更是因为“体育”是直接和“身体”发生联系的。

    人每时每刻都会做出新的思考、新的判断和新的行为,难以预计和捉摸。因为人的生命是一个活体,是会死的,但是在死亡之前不断成长,不断变动,不断抑制着环境,这就是生命的伟大,身体的伟大。例如我五分钟以前根本不能想象五分钟以后会做什么,但是这个五分钟以后所做的事情,就能够让我生命活体统统表现出来,那么身体的素质也就体现出来了。所以这个身跟心两者的问题实际就是生命的秘密,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但是身体成长的过程却是很值得深思的。21世纪人类最重要的发现是什么?答案很简单:人都是会死的,换句话说我们都是活的,直到今天我们才认识到那些普遍价值、终极价值对于每个生活着的人而言没有意义。所以,生命的意义在于其活着的时候,在于人的身体。

    我所说的身体,强调的是身心两者的结合,而不是宗教中的那些隐喻。基督教讲“道成肉生”,可能是指上帝或者只有上帝知道的东西,但是我认为“道成肉生”就是每一个个人的肉体,是一个现实的身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人的身体就开始接受外在世界的塑造。我们去健身,保持身材的胖瘦,其实都是受到了社会的影响。而我们所获得的知识,更是来自于他人,所有的创新都是建立在他人的知识之上。比如莫扎特是天才,但是他的音乐也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之上的,包含了海顿、巴赫、李斯特等很多人的音乐。所以,我认为所谓的“创新”其实是一种“创旧”,而且那些旧有的信息会以不同的,甚至是可能未知的方式传递给我们。然而,人类的身体虽然都是外部性的,但是身体是处于不断地变化过程中。尽管我们具有相同的生理结构,但是个体的器官还是有差异的,五官的感受也会不一样,而且每个人接受的遗传基因不一样,成长的家庭环境也不一样,每天接受到的信息不一样,所有这些不一样的知识就造就了每个不一样的人体。因此,每个个体都应该是独特的,拥有独一无二的身体。

    如果让我来编写一部人类史,那么所有历史的起点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刻。因为我所表达出来的人类史,就是我从小到大所接受到的知识,我会如实地告诉别人,这段历史是在什么时候从哪本书上得到的,而那段历史又是我去哪个地方去了解到的等等。其实,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不同的际遇造就了我们不同的知识、不同的世界观。人与人的每一次相遇,就是生命的一次重生,都会对促进身体新的发展。也许,当读者在读本文的时候,就对你的身体产生了新的影响。因此,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那些终极关怀和普遍价值都不存在了。所以我说,当代人类最重要的发现就是认识到了死亡,开始重视自己的身体,释放个体的差异。

    现在再来谈体育,我认为竞技体育已经背离了身体的意义。刚才已经提到,身体的的活力在于它的个性,在于差异性。但是当运动员仅仅为了获胜的目标,一遍又一遍地在练习技术动作的时候,他就机械化了,他就失去了身体的创造性。反过来讲,所有程式化的东西,哪怕最有活力的HIP-HOP、摇滚等等,一旦变成了模式了以后,它就机械了,就是去了本来的生命。任何一样东西最初可能是酷的、有活力的,但是当人们开始模仿的时候,当它被模式化复制的时候,当它成为流行的时候,它其实就已经死了,后来的人的身体都已经没有了活力。因此,我看那些运动员非常可怜,虽然运动训练的手段各种各样的,但都是为了掌握某一套最佳的技术要领,并且为此反复练习,在这一系列过程中,运动员压抑了自己的身体。更可悲的是,现在的竞技体育越来越异化了,为了获得所谓的胜利用了更多超越身体的方式,比如使用药物,从最初的激素、兴奋剂到现在的EPO、胆固醇等等,都是要改变自己的身体。即使不用药物的正常训练,竞技体育也常常是对身体造成伤害的。所以,运动员是不快乐的,绝对不快乐。包括刘翔,也是不快乐的,他可能有一种自己的快乐在那里,但是当这多人在追逐他的时候,当那么多照相机和摄像机在他面前的时候,当他现在承载所有国人的期望跑在田径场上的时候,我们就要质疑刘翔到底还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吗?还是一个带有奥运冠军这么一个称呼的比赛机器?

    当然提到刘翔的话,客观地讲,我还是觉得他身上有跟一般运动员不一样的气质。如果他没有这种气质,他一定跑不出来的。他的微笑,他的乐观,他的豁达,他的个性就是他知道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自己的水平如何以及应该怎样以一种很平和的心态来发挥出来,这才是他获胜的原因。刘翔在一次采访中曾经回想自己在奥运决赛的表现,仿佛已经不是自己在跑了,赛前所作的准备都已经忘却。其实这就是一种升华,他已经超越了平时的那些技术要领,这是他自己在奔跑,而他如果完全按照之前设计的要求来循规蹈矩地起跑、调整、跨越和冲刺的话,他也许就跑不了冠军。所以,刘翔创造的胜利,其实就是生命的胜利,是身体的胜利。同时,我相信如果刘翔今后再也跑不出那么好的成绩,他的竞技能力下降的话,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个人,他不会一落千丈,他还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但是,大部分的运动员都被机械化、模式化了,他们已经不是完整的生命体。体育都已经背离了身体的意义,或者说,都是异化的结果。今天中国足球发生的那么多事情,就是因为我们的运动员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被作为活体来培养,他们的个性不断地被压抑,不断地退化,最后全部变成了机器,教练、领队和俱乐部都是一部机器。所以,足球运动员场内动作越来越粗野,场外动不动要打人……包括拳击、橄榄球、F1等所有的职业体育都是一样的,把人变成了动物或者机器,只剩下了私利和欲望。现代体育的发展,已经把人给忘记了,体育中的人都“死”了。在这个意义上,我十分欣赏米卢的观点——快乐足球,他可以说是一个哲学家,揭示了体育的本质。我们需要倡导的是快乐体育,是绿色体育,是身心合一的体育。

    其实,现在的教育问题、体制问题等社会现象,跟体育问题一样,就是忽略了个体的生命,压抑了人性,违背了身体的逻辑。正如前文所说的,从出生开始,我们就把我们的身体交给了社会来孕育,然而忽视个人的社会反而使我们的个性退化了。西方国家也一样,虽然他们会通过立法和其他各种政策或者手段来尽量完善社会,但是社会制度的设置仍然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公平公正,就好像没有绝对平等的体育竞技一样。也许,一切客观的测量、理智的设计和精确的计算,可能都是不真实的,只有瞬间的灵感或者虚幻的梦想才是理性的。就好似当年巴黎艾菲尔铁塔在建造之初以及建成后的许多年内,都一直受到许多反面的批评,可是谁会想到在被骂了许多年以后埃菲尔铁塔成为了巴黎的象征,成了重要的文化遗产。同样的,前面提到的刘翔也不是“清醒地”跨栏的,而是像梦一般地跑到世界纪律的。因此,我认为,要解决现在诸多的社会问题,要完成所谓的“现代性的终结”或者说后现代改革,其实就是对于身体的回归。

    然而,要彻底做到对于身体的回归,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悖论:现代人越是注重健身和锻炼,也就越违背了身体的本意。现在强调全民健身,许多年轻白领都去健身房练习,中年人开始注重保养和调理,老年人更是每天要锻炼身体活络筋骨,大家都把运动当作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情排在日程表里,每天都要提醒自己保持,成为了一件心事。可是现代人这样做是为什么呢?年轻人是为了保持身材,为了时尚,而这一点前文已经提及,身材标准和所谓的时尚都是他人外在赋予的,这种模式化的行为是死的,根本不是身体的需求;更多的中老年人是为了延长寿命,延缓衰老,这听起来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可是我们都知道生命是有其自然规律的,从出生到死亡,而我们企图通过某些手段来延长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生命,岂不就是和上帝对着干?其实就是在反抗身体的逻辑。那么我们在做一个夸张的设想,如果每个人都能活两万岁,那么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无事可干。那么回到开篇,身体的最终方向是死亡,只有意识到了最后的终结,我们的生命才有意义。因此,当我们为了延长寿命而锻炼,为了锻炼而锻炼;当我们将身体的活动看作一种手段,把运动作为一件心事成天担忧的时候,早就已经背离了身体的意义。所以,也许只有像小孩子那样奔跑打闹是为了玩,“physical exercise for fun”的时候,身和心才统一了起来,体育才真正与身体结合在了一起,人才是具有了生命的活体。

    关于身体的讨论,不仅仅是体育的话题,而具有重要的哲学含义。可能没有人能够参透生命的规律,身体的神秘性和个体的神秘性都会形成一定的结构形式,它们会形成自身的思维方式,是不可替代的。世界上最为高明的人,就是那些把自己身体的能量发挥到最极致的人。我们向往身心统一的健康,呼唤快乐绿色的体育,其实就是在寻找身体的回归。也许,只有当人们都意识到了活体的意义和价值,以身体为思考的出发点和参照物的时候,才是真正科学的认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就自然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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