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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桦皮船情结——纪念鄂伦春族民间工艺师郭洪强
2013/11/3 20:26:54   浏览次数: 3395 次 

我的桦皮船情结——纪念鄂伦春族民间工艺师郭洪强

方征 1

    祖国东北的大兴安岭,林海茫茫、河流密布,黑龙江的支流呼玛尔河从森林深处奔流而过,养育了这里勇敢的鄂伦春。十八站、白银纳是坐落在呼玛尔河畔的两个鄂伦春族民族乡,他们的先民长期在这里生息繁衍,创造了灿烂的狩猎文化。直至20世纪50年代,鄂伦春族还在大兴安岭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过着迁徙游猎的生活,较好的保存着传统的文化遗迹。桦皮船是呼玛尔河流域的鄂伦春人独有的交通、狩猎工具,是鄂伦春人勤劳、勇敢和智慧的象征。这种船具有轻便、灵巧和速度快的特点,搬动时只需一人就可以轻松扛走。特别是在狩猎过程中,它在水上划行时轻巧无声,动物不易发现,为猎人打猎创造了很好的时机,因此夏季猎人们经常乘坐桦皮船进行狩猎,射杀在河边或水泡边饮水的动物。鉴于桦皮船悠久的历史和独特的工艺,2007年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然而,随着大兴安岭环境的变化,找到能够制作桦皮船的桦树已经很难了,随着人们生产方式的改变,桦皮船也已经淡出了人们的生活。目前,能够制作桦皮船的民间工艺人已经寥寥无几,这种工艺面临失传。

    2010年7月9日-23日,在中央民族大学相关课题的支持下,我带领傅颖、赵展、刘岩等3名研究生来到位于大兴安岭深处的鄂伦春族乡村白银纳和十八站,进行桦皮船制作工艺的记录和民间文化的调查工作。在白银纳,经过一个星期的等候,我们终于见到了桦皮船工艺传承人郭洪强。初见洪强时,他一身迷彩服,身背一个旧皮包,脚蹬一双解放鞋,身材结实,黝黑的脸庞显得略有沧桑,明亮的眼神里透出一个中年男子智慧的目光。见面后略作寒暄,我便向他说明了来意:准备做一条桦皮船,并对制作工艺进行全程的录像。使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欣然应允,并告诉我们:“制作一个好的桦皮船,必须是长期在河边生活,并有多年划船经验和制船经验的人才行,别说让你录像了,就是我手把手的教你几天你也掌握不了其中的奥秘,即使你能做出船来,下了水也只能翻船。”洪强的一句话不仅使打消了我们以前的疑虑,更使我对他坦率、豁达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在随后的一个星期的制作过程中,我们才真正领会到桦皮船制作工艺的困难性和复杂性。制作桦皮船首先是要寻找能够制船的桦树皮和樟子松,扒桦树皮只能在6月底7月初的时节,我们翻山越岭、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棵能够做船的桦树,扒树皮要求很高的技术,划痕不能深也不能浅,否则会造成树木死亡。制作船底、船帮的樟子松同样要求很高,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哪棵树能用、哪棵树不能用,树木的纹路必须是“顺岔”,如果纹路不合适就缺乏韧性,也就不能将船底做得很薄了。原料找到后,洪强便打开了他那个旧皮包,拿出了特有的工具,与我们一起开始了为期一周的桦皮船制作工作。桦皮船做好以后,洪强和他的姐夫刘中帮我们用木箱进行装钉并托运回北京,后来我将桦皮船捐献给中国体育博物馆进行永久收藏。

    初见洪强时,他很少说话,只是埋头干活。然而,宏强嗜酒,在我们一起工作的一周里,每天中午和晚上必须有酒。我作为一个民族文化的研究者,也习惯与调查对象在酒桌上聊天,这样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彼此消除隔阂,对对方也才能有最真实的了解。从此,洪强便打开了话匣子,给我们讲了他划船漂流、打猎、捕鱼、上学、恋爱等生活经历。他每天记日记,这个习惯已经保持30多年了,在日记里记述了身边发生的事情与鄂乡的发展与变迁。洪强经常一个人到山里生活,一住就是1个月,夏天划桦皮船去漂流,几乎漂遍了大兴安岭的每一条河流。他喜欢山里的生活,喜欢老祖宗传统的生活方式,却不会种田种地,家里的菜园子荒草已经长满了院落。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对洪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高中毕业,有文化有知识,在现代社会环境下长大,却又对传统的文化有着深厚的感情;对现实生活中身边发生的事情感到不满和无奈,对山里自由的生活却充满无比的眷恋和向往。

    一周的朝夕相处,我和洪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由于我年长一岁,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分别以后,我经常受到洪强的“骚扰”,特别是深夜一、两点钟接到洪强的电话,告诉我逮到了猎物让我来品尝,致使我一夜无眠,思绪又回到那一片一望无际的山林。在鄂乡的日子里,使我真切的感受到鄂伦春族群众真挚、热情、豪爽和友善的情感。

    由于工作的需要,我从2006年开始从事鄂伦春族传统文化的变迁与聚居区村民健康的研究,曾8次深入12个鄂伦春族乡做过深入的调查。2011年7月,我率领中央民族大学的8位师生再次踏进十八站和白银纳进行调查工作,与洪强相见分外亲切,我们把盏叙旧,畅快淋漓,相约来年一起进山体验生活。2012年7月,我再次如约再来,然而由于河水暴涨,洪强带领全家进山,无法相见,致使我原来进山体验猎人生活的愿望落空。2013年4月11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震惊了我,洪强的姐夫刘中告诉我,洪强因脑溢血去世。顿时我泪流满面,心痛如绞,再也不能与我的兄弟一起进山、一起畅谈、一起体验山林的情感了!2013年7月,我再次来到洪强的家中,看望他的老母亲,与老人相拥而泣。老人告诉我,洪强整天念叨我,用老树根给我做了一个菜板,在山上打到猎物总想着能给我留点,捕到鱼总说要是我在该多好!2013年夏天的一场特大洪水冲走了洪强在河边的所有遗物,连同他的日记和老树根制作的菜板也随波飘散,就像他的灵魂一样随着呼玛尔河的流水漂向了远方!由于大水,我无法去给洪强扫墓,我原计划整理洪强的日记的想法也落空了。我带着空空的行囊和失落的心回到北京,不禁问苍天:我的兄弟在哪里?他的灵魂在天堂是否得到了安宁?

    2013年4月,我的研究报告《鄂伦春族村民人口结构和死亡原因调查》受到了党中央和国务院的重视,国家领导人亲自对报告做出批示,黑龙江省和内蒙古自治区党委组成专业调查组开展了深入的后续调查,对提高鄂伦春族群众的健康状况制定了切实可行的方案。然而,我的兄弟郭洪强却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愿我的鄂伦春族兄弟姐妹能够健康、平安!愿勇敢的鄂伦春族繁荣、昌盛!



1 方征,男,1966年生,河南省新乡人,中央民族大学体育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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